就像淶兄那艘花船上那條膝蓋高的釣魚線一般，指不定這怪船船艙布簾門前也有一條，且較之膝蓋處，這回要更高一些，那他這把燈籠往前一照，豈不是立刻便觸動了暗線，中了兇手的套。

他沒立刻將燈籠往船艙裏伸，先將布簾門跟前上上下下，不露半點兒地給照了一遍，發現還真給朱懷古猜著了。

朱懷古也是驚得心都跳快許多：“這上上下下密密麻麻都是一根根釣魚線，數起來都得超過二三十來根了，看來船艙裏是真的有人在，且這人至少有九成是尤官正無疑了！”

眼前這情景，確實說明了船艙裏有人，不然兇手何必在今晚這殺人命費這個功夫，且這般繁瑣地安排拉線設局，非要致船艙裏之人於死地，那船艙裏的人除了尤官正，還能是誰。

池千望也覺得應當是尤官正無疑了，可同時也犯難，他嘆道：

“那這該如何？”

朱懷古也一時間沒法子，待刑顏玉救起淶兄，並趕過來這邊時，兩人還在僵持著：

“你們這是怎麽了？”

池千望索性令衙役去讓守在岸邊的其他人分頭去疏散稻香湖面上及岸上的所有人，再與刑顏玉將事情的難點說了一說。

刑顏玉聽完也犯難：“這都多久了？”

朱懷古道：“沒多久，也就半柱香的時間。”

接著又嘆道：“可要一個人死，卻不過是一息之間。”

言語間，不無思慮在這半柱香的時間裏，船艙裏倘真有尤官正的存在，又不知是怎樣的光景，那這半柱香的時間，便可造就尤官正的生死。

然要是冒然闖進去，又怕尤官正真在船艙裏，兇手必然不會讓尤官正舒舒服服地待著，這其中要真又設了什麽死局，那這闖進去的一息之間，便能瞬間要了尤官正的命。

可燈籠不伸往船艙裏照，只高高在布簾門照，照程有限，又照不全船艙裏的所有狀況，這一知半解，有時候比完全不知道的情景還要人命。

刑顏玉越聽越心急：“那要如何？這船艙進不得照不得，更不能整個給拆了，以兇手對那位淶兄所設的火燒死局來看，這尤官正你們算著，本來就是兇手要殺的第十個目標。真要設起局裏，那比起淶兄那艘花船裏的死局，這怪船上的死局怕只有過之而無不及！”

池千望皺起眉峰：“就是怕這個。”

朱懷古卻是在這個時候想到了一個法子：“我覺得我們可以這樣……”

前艙布簾門是正門，布有暗線機關，除非觸動艙裏的機關，否則誰也不得而入，那麽後艙臨水，或許能是個讓三人有機可趁的空門。

“後艙？”刑顏玉疑道，“後艙沒門，僅一個小窗都沒有，連小孩兒都爬不過去，也一樣是不得而入啊。”

池千望卻已想到朱懷古之法：“不是爬入，只要夠讓光亮照清楚裏面的情景便可。”

刑顏玉道：“可是火……”

朱懷古打斷他：“不用火，用其他能照明的東西，卻比火更安全。”

比如說，夜明珠！

刑顏玉眸子一亮：“沒錯！我怎麽沒想到這好東西來！”

池千望也沒吩咐衙役，直接對刑顏玉道：

“你騎馬快，其他人不如你與我家熟悉，你現在就速去我家，我書房裏就有一顆碩大的夜明珠，你去取了去，要快！”

那顆夜明珠照亮整個書房都可以，照亮小小船艙更沒有什麽不可能的。

刑顏玉擺手：“不必去你家書房，我家就有，你家還比我家離這蹈香湖要遠，我現在就回去拿，你們等我！”

刑顏玉走後，朱懷古站在船板上，環視著蹈香湖岸周邊的各個建築物。

池千望見狀問她：“你在看什麽？”

朱懷古道：“倘這船艙內真是尤官正，想必他此時已是危在旦兮，但終歸還沒死。兇手既沒直接殺了淶兄，那就同樣不會輕易讓最後一個目標過早地死亡。”

池千望道：“你是說兇手最後要殺的人是官，更想借官之手，官官相殺？”

“對！”朱懷古確是這樣推測，“想要達到目的，想要制造一場因易學殺人的大案，最後殺一個官確實是有份量，可倘若能在最後設計另個一位朝延命官親手殺了第十個死者，那不是更完美麽。”

最重要的一點，這樣借官之手殺官的命案，在這樣天子腳下權貴滿布的京城裏，其效果威力足夠震憾。

屆時池千望這個主審官反而成了殺掉尤官正的兇手，即便是被設計的，那也足以大挫池千望，更足以令皇帝重視起這起意外死亡案。

之前雖是皇帝命順天府衙把案子移到大理寺手中，但那畢竟也只是眾中案子中的一個，在皇帝眼裏並不能成為獨一無二的存在，倘這案子不僅能殺官，且一擊擊潰大理寺青天，皇帝跟前紅人，那效果便是皇帝不想正眼，也不得不正眼了。

那案子中的起因、過程、結果皆事關的易學，皇帝還會不重視麽？

不，皇帝一定會重視，厭惡之心便是不起，今後也會更加遠離易學，覺得易學是不詳之物，那兇手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想要達到這樣的震憾，且讓兇手能圓了念想的效果，那局中的犧牲者便不能再像之前的九名死者那樣，過早地死亡，而會把殺尤官正的最後一擊留給徹查此案的大理寺首官池千望。

朱懷古接著道：“我們還沒進船艙，尤官正還在船艙內茍活著，不管如何狼狽，只要還沒斷氣，那便足夠讓兇手利用！”

同樣將蹈香湖岸周邊看了一圈，再到湖面上經衙役疏散清理後，除卻大理寺的人，已然空無一人的蹈香湖面，池千望道：

“所以只要尤官正還沒死，兇手必定就還在現場，便是離得遠，也一定在一個足夠看到這邊一舉一動，所有事態發展的地方？”

朱懷古望著岸上夜幕下的每個高處點：“且一定是高處，一個可容兇手盯著這裏，又不會讓我們輕易發現她的地方。”

這樣的地方就同殷朗尋給池千望等人便於隱藏監視的角落一樣，是不容易尋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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